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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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晏歸荑頓住,身後的人又喊了一聲,“荑荑。”

她甩開他的手,回頭看他,“你!”

遲澈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,眼裏透著光,像惡作劇得逞的小孩,“走那麽快做什麽,我有那麽可怕?”

她看了看四周探尋的眼神,小聲說:“誰準你叫我……小名的?”

“也沒有誰不準。”

晏歸荑氣得皺鼻子,想著這是在正式場合,還是將心頭的話忍住。

遲澈之看著她的表情,擡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。

“餵。”她低頭摸了摸鼻子,耳尖燒灼起來。

他擡眉笑了笑,像是很滿意她的反應,“想躲著我?”

大廳裏人來人往,觥籌交錯,水晶燈光線折射下,一切虛虛實實探不真切。

“對,沒錯。”

晏歸荑話音落地,遲澈之仿佛聽到“將”落在棋盤上,他的“王”從中裂開,碎成兩半。

他面上並無波動,“我不讓呢?”

她笑了一聲,有些嘲諷,“玩什麽角色扮演呢。”

遲澈之看著她離去的背影,垂眸抿了口酒。

眾人各自聊了一會兒,主辦方領著大家入席,小蘇和晏歸荑的座位在偏廳角落一張長桌上。

剛坐下,對面幾人的談話立刻吸引了兩人的註意。

“……葡萄酒和藝術一直很有淵源,畢加索[1]曾經就給木桶酒莊畫過酒標。”

“畢加索我聽說過,畫向日葵那個嘛,給這個品牌畫酒標的沒聽說過。”

“一當代藝術家,我也不認識,他們那些線條啊,我欣賞不來,還是我們中國的書法水墨啊,傳統的美。”

小蘇看了晏歸荑一眼,心裏默默糾正畫向日葵的不是畢加索而是梵高[2]。

“是是,您是?”

“做互聯網的,這是我的名片。”

“哎呀,王總,您好您好。”

大家互相交換著名片,有人問:“兩位美女,你們是做什麽的?”

小蘇禮貌地遞上名片,“藝術管理公司。”

一人看了小蘇的名片,不懷好意地笑了笑,“女公關啊。”

小蘇點頭,“公關總監,叫我小蘇就好。”

“這位呢?”

“策展人。”晏歸荑猶豫兩秒,也從卡包裏翻出幾張名片遞過去。

那人接過名片,“策展人?搞車展的?”

晏歸荑正犯難,小蘇替她說:“藝術策展。”

“哦,搞藝術的啊。”

晏歸荑露出一個商業性地微笑,看來策展人這個職業在大眾面前還不太普及,畢竟國內藝術市場興起不久,自稱策展人卻做著不相關的事的人也很多,的確可能讓人混淆。

侍者把玻璃杯中疊好的餐巾取出來,按順序一一給大家添上酒,共有四種酒,每杯分量不多,桌上有小卡可以記錄口感。桌邊候著一位品牌方的品酒師,詳細地介紹著酒的釀造、可搭配的餐食等。

第一杯是幹紅葡萄酒,晏歸荑聞過後喝了一口,隨意寫了一句感受。她此前沒有參加過品酒會,對飲酒也沒有濃厚的興趣,酒對她的生活來說可有可無。不過得益於李女士的小資做派,她嘗過不少紅酒,市面上常見幾個品牌,如果盲品她也能猜對一二。

未等品酒師解說完,對面兩三人就碰著杯將四杯酒喝完了。他們的關系熟絡不少,談話內容也不斷升級,從對當代藝術的輕視到對藝術行業的鄙夷。

“我認識一小姑娘就是搞藝術的,嘖,其實就是包裝了的……”那人以笑代替了最後一個字,伸手比了個數字,“一個月這個數。”

另一人搖了搖頭,“這行本來就亂,你看那些拍賣會,什麽幾億幾十億,不就是洗錢麽!”

“我侄女吵著要學畫畫,怎麽勸都沒用,就是看網上那些學藝術的,一天這個展覽那個活動的,背幾萬的包包,小姑娘的觀念被帶歪了。”

幾人說道最後嘆了口氣,回頭對上一臉冷漠的晏歸荑,幹了笑兩聲。

將小卡遞給侍者,晏歸荑和小蘇說了一聲便離席。今天的要務她還沒忘,要接觸到明日美術館的人,只是她完全沒想到是這樣大型的品酒會,來賓按照身份被劃分等級送入不同的席位,實在有難度。看小蘇之前那樣篤定的態度,晏歸荑還以為跟往常一樣由她直接引薦,結果她只打聽到消息,對方並不認識她。

晏歸荑路過小廳,發現裏面的一桌人還坐著在交談,決定先到旁邊的露臺上等著,順便透透風。

露臺上站著一個著正裝的男人,正在抽煙。她盯著他看了看,反應過來這人是明日美術館的策展總監蔣朋。

蔣朋見來人盯著他手裏把玩的打火機,開口道:“借火?”

她為難地笑了笑,蔣朋了然地抽了一支煙遞過去。

晏歸荑覺得這個時候拒絕,看起來目的性就太強了,只得接過來,就這他的火點燃煙。

抽了一口,她嗆得直咳嗽。

蔣朋之前在幾個項目提案裏看到過她的資料,裏面有關於展覽的簡要說明和她的簡歷。

他的記憶力不錯,一眼就認出了她,此時看著她的樣子笑出了聲,“晏歸荑,我知道你。”

晏歸荑很尷尬,早知道這樣就不接這支煙了,現在拿在手上也不是,抽也不是。

遲澈之遠遠走來,抽走了晏歸荑手裏的煙,“她不抽煙。”

他剛才看著她路過小廳,找了個借口出來,她果然在這兒。

“抱歉。”蔣朋攤手,他只是覺得捉弄她看上去會很好玩。

晏歸荑咳嗽了兩聲,“沒事。”

遲澈之沒有丟掉煙,反而抽了一口。

男人和女人同抽一支煙,這個舉動怎麽看都很暧昧。

蔣朋挑眉,“不知道你們認識。”

“我……”

晏歸荑的話被遲澈之打斷,“朋友。”

她心裏覺得好笑,他們的關系進展真快,瞬間就從記不得到朋友了。

遲澈之把煙丟在了滅煙垃圾桶上,“待會結束我們要去吃飯,你也一起?”

他又對蔣朋說:“可以吧。”

蔣朋做了一個無所謂的表情,“你的朋友,我相信大家都很歡迎。”

握著刀叉,晏歸荑看著圓桌上的人還有些恍惚,她就這樣稀裏糊塗地被帶到了這個飯局上,在座的有葡萄酒品牌的高層、本次為品牌畫酒標的藝術家、代理藝術家的畫廊的老板、明日美術館的總監,還有是品牌座上賓的幾位企業家,包括遲澈之。

她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接觸到了這次酒會的核心成員。

這樣的機會,晏歸荑自然不會放過,傾聽之餘適時地加入談話。作為在場為數不多的女性之一,又是新面孔,她獲得了很高的關註度。

傾耳聽完晏歸荑的話,蔣朋笑著說:“關註年輕藝術家這一點確實也是我們美術館的一個宗旨,這一點上你的提案很符合,只是我很好奇,為什麽你會有這個想法,選擇的還都是國內的?”

她想了想說:“在紐大學習的時候我就有了這個想法,回國後嘗試著做了《消退》這個展,畢竟我也是年輕人的一員,自然會關註年輕的藝術家在做什麽,周圍的年輕人在想什麽。聚焦國內的藝術家是受身邊朋友的啟發……”

遲澈之的手放在杯腳上,光穿透深紅色液體映在無名指上,指根關節處有一道淡淡的疤痕,是上次揍人後手破了皮,他沒有用心處理,最後留了疤。

他心裏有些煩躁,不知道是這道疤痕無時無刻不提醒著他和晏歸荑不頻繁的重逢,還是旁邊兩人看上去會永無止境的愉快的談話導致的。

沈默許久,他終於開口,“為什麽做策展人,以前不是學畫的?”

蔣朋聽聞十分感興趣,“學過畫畫,是中學的時候嗎?”

晏歸荑看了遲澈之一眼,如實說:“學了十來年,從小學開始。”

蔣朋說:“我小時候也想學畫,那時候條件不允許,後來從園林接觸到藝術,才慢慢轉型做策展。學畫這麽久,為什麽念藝術管理,我記得你的資料上寫著本科是念的藝術史吧?”

遲澈之蹙眉,看著她說:“你不是央美版畫系的?”

她張了張嘴,看著蔣朋驚訝的目光,解釋說:“念了一學期,後來轉院了。”

在遲澈之沈默之際,蔣朋問:“為什麽?”

“發現比起創作,自己對藝術史和探索別人的作品更感興趣。”

蔣朋接受了這個中規中矩的答案,“現在也有很多藝術家出身的策展人,策展也是一種創作……”

談話漸入佳境,晏歸荑從蔣朋口中獲得了不少有利信息,比如審核小組的一些偏好之類的,對她去做面對面的投標演說有一定的幫助。

吃完飯,她把人送上車後,對遲澈之說:“今天謝謝了。”

他淡漠地說:“謝我什麽,吃個飯而已。”

晏歸荑笑了笑,“不是你向蔣總監提起我的?總之,謝謝你。”

“那你要拿什麽謝我?”

“接著第二攤?請你喝酒。”

遲澈之雙手插在褲兜裏,“你不會喝酒,算了吧。”

“那你說,我都可以。”

“都可以?”他垂眸,彎起嘴角。

她想起了什麽,耳根子發燙,“餵,不要想歪了。”

“誰想歪了?”他瞥了她一眼,“上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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